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4

阿海在全聯採買了一些生活日常用品後，在和美里前的阿義商店點了份炒飯和蛤蜊湯外帶，在等餐點的時候，兩隻家燕家長忙進忙出地餵食著屋簷下鳥巢裡三隻吵雜的雛鳥，老闆阿義雖然總是滿口檳榔，談吐盡是江湖口氣，但是對各種小動物卻很容易心軟，他不僅在屋簷下幾個家燕常棲息的地方費勁地安裝了幾個鳥踏，方便家燕進出，去年還收養了一隻黃色的流浪狗，而且讓狗可以自由進出店裡的任何地方，阿海看著忙碌著育雛的家燕，體悟了夏天真正地要到來了。從阿義請的外傭手中拿過午餐後，阿海騎著車子穿過派出所旁的牌坊和小巷，把摩托車停在家門口一堆磚頭和幾包水泥旁，阿海正在自己改建家裡的二樓，準備拿來當簡單的民宿。阿海停好車後把午餐拿進大廳裡神明桌旁的一個木製餐桌上，對著餐桌旁的一個房間裡喊著：「阿母，我回來了，來吃飯了!」

說完就開了燈走進了廚房。阿海媽坐著電動輪椅車，推動著右手握著的小搖桿，緩緩地從小房間出來到木桌旁，阿海從廚房裡拿著兩組碗筷走了出來，放下餐具後，順手拿起了桌上的搖控器開了電視，電視上的新聞正報導著一個客人在一家知名拉麵店吃到蟑螂腳而忿忿不平的事件。

「回來了啊，你是買什麼?」

「沒啦!這四處哪有什麼東西好買，就在阿義那裡買些炒飯和湯」阿海邊說邊解開便當盒和塑膠袋的包裝，分別把炒飯和湯裝到從廚房拿出來的碗裡，並且接著說：「你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阿海媽伸展了一下腰部說：「有啦!你不用煩惱，這兩天好很多，都不會痛了!」

「喔!這樣子，不錯喔!再過一陣子我再帶你去做復健。」

「我早上有去廟那裡幫阿春整理曬好的石花菜，就有運動到了啦!」

「阿春姨還有在採石花菜喔?」

「有啊!現在石花菜價格很好，又當季。」說完後，阿海媽拿起湯匙挖了口炒飯放到嘴裡，皺了皺眉頭：「阿義真的是重口味的，是要鹹死賣鹽的喔!」

「阿春姨年紀也不小了，採石花的地方浪都不小，這樣不會危險嗎?」

阿海媽把一些蛤蜊湯加到飯裡，試圖降低一些鹹味：「沒辦法啦!她前一陣子被倒會，她老公去跟他弟弟相要借點錢度過這段時間，他弟弟嚇到不敢接電話，還好還有個媳婦從娘家拿了些錢回來幫忙，不然這樣拖老命還得了?」

阿海聽到老媽這樣說，趕緊扒了兩口飯，心裡預料到老媽接下來大概要提到什麼了。

「阿海，你都快四十歲了，是什麼時候要娶老婆啊?你是要當單身漢喔?」

「就沒有對象啊!」

「你以前在新竹唸大學時不是有交一個?」

阿海用湯匙舀了一口湯：「早就分手了!」然後把湯喝完後接著說：「接下來，我的工作就做到沒日沒夜的，而且公司都是男的，你是要我去愛男的喔?」

阿海媽搖了搖頭：「你喔!你這個孩子每次講到這個就跟我抬摃，新竹這麼好工作就自作主張辭掉，現在賺這種辛苦錢。」阿海媽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回嘴而開啟了碎唸模式

「哪有辛苦啦，跟著鯤鯓伯他們工作很自由啊!我覺得日子過得還不錯，而且我二樓改成民宿也弄得差不多了，屆時還可以做民宿，就多一筆收入了。」阿海給了媽媽一個非常有自信的表情。

「我們這裡做民宿是要給鬼住喔?」阿海媽白了阿海一眼。

「不會啦!現在來東北角潛水的人很多，總是有人會需要過夜，一定會有生意的。」

阿海媽鬥不過阿海的伶牙俐齒，她看著阿海一副毫不在意地大口大口吃著飯，心裡就有氣，於是把整個湯倒到飯裡弄成湯泡飯，賭氣地吃了起來。電視上的新聞，主播正用著高亢的語調與尖銳的聲音播報著一則行車紀錄器拍到有人遛狗沒有繫狗鍊的新聞。

翌晨，夏天的週末是東北角潛水店的戰備時刻，每家店面一大早就門庭若市，甚至經常需要有人出來交管才能讓車子順利進出。太陽都還沒從海平面那端升起，只泛射出幾道旭日的霞光，讓遠方的雲朵像是抹上了腮紅般地嬌羞，三隻大冠鷲交錯盤旋在海陸交界處，睥睨著波濤間最細微的動靜。阿海就騎著摩托車來到鯤鯓潛水打氣站，停好車後走過去一輛白色的發財車旁，把車斗的邊欄都放了下來，接著把兩個防滾的三角木頭移到一旁去，開始獨自扛起打氣機旁堆滿的氣瓶上發財車的車斗。這時候有輛白色的喜美開了過來，車子停好在停車格後，志如從車子上走了下來，手上提著一大包塑膠袋，雙眼佈滿血絲，略為紅腫

「阿海，早啊!」志如看起來還沒完全開機的狀態，說話有些含糊。

「早!你眼睛紅成這樣，昨晚又喝不少喔?」

「哈哈哈，沒啦!就陪客人喝兩杯而已。」志如揮揮手否定著，但是阿海知道志如說的兩杯通常都還要再乘以十。

「來來，這裡有早餐啦，先吃一吃再來搬。」

志如把手上的塑膠袋舉起來放在車斗上，阿海拿起了一袋蛋餅，志如拿起了一個割包各自吃了起來，一看就知道志如是在澳底那個越南姊妹的早餐店裡買的。

「今天潛水的有多少人?」

志如仰頭想了一下：「我昨天看了保險的名單有二十三個喔。」

「喔!這麼多啊!那要準備五十支氣瓶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