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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12月, 2021的文章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22(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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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海沒有在鯤鯓潛水當海腳之後,在一個網路接案平台找到了一些暫時的工作機會,他接了少量的專案,生活簡單的他,不太有經濟上的壓力,與其每日汲汲營營,他寧願多付出一些時間與關愛給他身邊的人。太陽的位置更偏南了一點,和美聚落後方雞母嶺的影子拉得更長了一些,來到了八月天,白天的日照明顯比盛夏時短了,然而薰風帶來的熾熱仍荼毒著這個小島上的2300萬人。 午餐過後,阿海回到大廳的電腦前想要完成今天專案的進度,這樣到了接近傍晚時他才能與烏娜回到海裡。阿海媽則回到大廳旁的寢室小睡,在烏娜這一年來的陪伴復健和按摩下,阿海媽現在只需要拄著簡單的拐杖就可以自由行動,阿海媽和阿海都為此深深地感激著她。烏娜在廚房的流理台前洗著碗,流理台上的小窗偶爾吹進來暖烘烘的暑氣,窗外的芒草、咸豐草和幾棵矮木顯得蓊鬱蒼翠,綠繡眼、八哥和烏秋或在草上,或在樹上競相追逐,她享受著這些日子以來這種舉手投足間的浪漫編織而成的簡單幸福,這種幸福不怎麼濃烈,甚至有些曖昧,像是扶桑花般淡淡的清香,但總能招來蜂蝶流連忘返,這幸福就是這樣地令人回味無窮,想到這個,洗著碗的她轉頭看了一下正在電腦前努力工作的阿海,門外的陽光在他的側臉描畫出他深邃的五官,專注的雙眼炯炯有神,她好想這輩子能這樣子簡單地走下去。突然的一陣昏眩,讓烏娜急忙放下手上的盤子,用雙手壓著太陽穴,緊接著一股反胃的感覺由體內竄升,她做了幾次乾嘔的動作後,一顆像白色珍珠的東西就從她的嘴裡掉到流理台的碗盤裡,她看著那顆像白色珍珠的藥丸,反射著窗外形成炫麗的光芒,然而這個美麗的東西卻是來奪走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她心想著:「一年了啊!?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這一刻到來前,她有時還會有些忐忑,真的到了,反而沒有任何的悲傷,任何的怨懟,心湖裡一點漣漪也沒有。她拾起了那顆藥丸放到褲子的口袋裡,繼續安靜地把餐具洗完。 「阿海,我先回房間睡個午覺喔!」 「喔!好啊!」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的烏娜從口袋裡把藥丸拿出來看著。一年前,她在海裡喜歡上了阿海這個男人,一心一意想把阿海帶回查布喀與大家一起生活,義無反顧地賭上了一切,甚至把靈魂賣給惡魔。一年過去了,她回顧著這段時間,人類的生活遠比她想像的複雜了許多,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十分地頻繁,每個人都有其依賴的對象,就像阿海媽需要阿海,阿海需要鯤鯓潛水三兄弟,Lily也喜歡著阿海,每一個人都不是獨立存在的,這讓她想到了查布喀家族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媽...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21

基隆長庚的急診室裡人滿為患,不少病人哀嚎呻吟,也不少醫護忙進忙出。Lily的病床被擠到了最角落的一個地方,左手肘上打著點滴是恢復體力的葡萄醣,臉色也由蒼白逐漸轉為紅潤。過了一個半小時後,Lily咳了兩聲後慢慢地恢復了元氣而甦醒,在病床旁的阿海和烏娜看到Lily眼睛慢慢張開都開心不已。 「Lily!Lily!你醒了!?」阿海開心地問著 Lily張著半顆眼睛看著阿海點了點頭,然後阿海接著說:「剛剛醫生有說你沒什麼問題啦!只有氣管有點感染,他會開點抗生素讓你吃,吃完就沒事了。」 Lily勉強擠出笑容說:「嗯!謝謝。」然後視線移動了一些角度看向阿海身旁的烏娜,用氣音問著:「嗨!是你救了我。」 烏娜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Lily發現了烏娜手上貼了兩片OK繃後說:「你的手受傷了?是因為救我?」 烏娜聽到Lily這樣子說後馬上收起了手擺到身後,然後看著她說:「嗯!不只我啦,還有阿海替你做了CPR,他都做到快斷氣了。」說完後烏娜笑了一下,Lily也笑了一下,再把視線回到阿海身上說:「阿海,謝謝你。」 「哎唷!這沒什麼啦!你沒事最要緊。」 這時候阿海把相機拿了出來放在Lily的手中:「你連溺水了都還緊握著這個相機,我想裡面一定有對你來你很重要的東西。」 Lily看著她手中的相機,再看了看阿海和烏娜一副完全相信她的樣子,相較於他們的真誠和信任,Lily對於自己的行為感到不恥,突然漲紅了臉,羞愧地開始痛哭了起來,這讓阿海和烏娜有點不知所措。在這同時,彥隆、彥晴和Jeff急急忙忙趕到了Lily病榻旁,關心Lily為何哭得這麼傷心,只見Lily緩和了情緒,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說什麼,彥隆看到阿海也在現場,故意裝做沒看到他。阿海看到有人過來陪Lily後就向他們致意,全身還是黏膩濃縮海水的阿海和烏娜就先行離開,留下他們三人陪著Lily。 --- 隔天一早,志明、志如和阿海在港邊搬完氣瓶上船後,倚在發財車旁小憩一下。 「誒!阿海…我看齁…我看齁…」志明挑著眉、抓著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志如在一旁用手肘頂了志明一下,使了個眼色。 阿海搥了一下志明的胸口說:「三八啊!都當兄弟多久了,有話就直說,幹嘛這樣吞吞吐吐的。」 「好啦!好啦!那我就直說了,就是…我看齁…你明天開始休息一陣子好了。」 「啊!?為什麼?現在不是正忙的時候嗎?」阿海腦海裡有閃過一萬句話是志明想要表達的,但就是沒有這一句。 「是啊!其...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20

Lily幾乎一夜難以成眠,一早在電腦上看著她昨天躲在岩石後拍的照片,被拍攝的阿海和那名女孩佔畫面的比例有點小,於是她放大到一比一的大小來檢視,阿海身旁那個女孩子一開始確實是有著像海豚般的下半身,應該不是她眼花,因為照片雖然已經放大到邊緣略為鋸齒狀,但仍清晰到可以佐證這一切,這個發現讓急於想在國際上成名的Lily興奮到全身發抖,她怎麼也料不到她竟然發現了「人魚」這種神話般的生物,現在只要能拍攝到水下清晰完整的照片,發表出來之後她不只會成為國際上最搶手的攝影師,甚至還會顛覆了現行的生物常識,讓整個生物分類重新洗牌,會變成這個世紀海洋生物和水攝領域中最不可或缺的人物,她光是想到這一點就開心到有點害怕。 到了下午時分,她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差不多是昨天看到阿海和人魚前的一個小時,她褪去了身上的小洋裝,換上一件自由潛水專用的防寒衣,繫上了一個一公斤的配重帶,一手拿著輕便型的Olympus小相機,一手拿著長蛙鞋和面鏡、呼吸管,先走到了小沙灘潮間帶中的一塊直立的岩石後埋伏著,她既興奮又緊張,周遭海浪、黑鳶和紅隼的叫聲都無法蓋過她噗通噗通的心跳聲。約莫等了半個小時後,阿海和女孩果然騎著摩托車出現在沙灘的盡頭,兩個人下車後手牽著手有說有笑地往海裡走去,阿海捉弄了一下女孩後跑走,她不服氣地在後面追著,阿海轉過身來張開雙手迎著直衝過來的女孩,女孩就整個人撞進了阿海的懷裡倒在潮間帶的沙灘上,浪花打在他們身上小小地激起了些泡沫,濡濕了他們的身軀和頭髮,女孩前額髮絲末端的海水一滴滴地滴在阿海的臉上,阿海凝視著女孩,用手指在她的臉龐上遊走著,微微地抬起了頭給了她淺淺的一吻,一波較大的浪花剛好漫過了他們,就像一份厚重的幸福緊緊地包覆著他們。 這一幕看在Lily的眼裡可以說是心中醋意滿點,甚至有好幾次需要把視線先暫時移開,免得她壓不住心中的妒火而壞了大事。沒多久後,烏娜先躍進海裡,阿海則是游泳到較深處後再下潛。Lily看到時機成熟了,就從岩石後方游泳到接近阿海的位置一段距離後再弓身下潛。Lily一下潛後發現能見度不錯,應該有十到十五米之間,遠遠就可看到阿海站在海底的沙地上,她從原本的位置偷偷地往前移到一塊有露出水面的礁石後躲著,她估計了一下距離,大約和阿海相距有七到八米之遙,礁石的下方有另一塊較小的礁石,上面有片不算小的廢棄漁網已成生物的墳場,漁網上有幾隻寄居蟹和螃蟹殘破的屍體,也還有幾隻苟延殘喘...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9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彥隆,你聽我說,我對於你所有的安排都很滿意!而且可以說太滿意了,只是…」 「只是什麼?有『只是』就是不滿意…」 「彥隆,你不要這樣啦?」 在海語齋裡的教室外,彥隆不顧一旁正在上課的學員們,和Lily發生了爭執。在這個專案中,Blue World、Lily和海語齋是一個三方合約,這個專案的合約是Lily去年未完成的計劃,酬勞由Blue World支付,而海語齋提供相關的服務和支援來換在雜誌上的廣告曝光,可以說是一個各取所需的三贏合約。而現在Lily自己去找鯤鯓潛水,雖然是自掏腰包,而且她也承諾不會在照片或文字中揭露其他潛水店的資訊,但還是引來了彥隆的不滿,不只是和合約的內容抵觸,也讓他覺得他是不是做得不夠好、不夠多,才使得Lily需要去找其他潛店,再加上他向來以自家潛店獨樹一格的高級感、菁英感、文青感自豪著,鄙視著其他潛水店的破舊與落後,如今他所喜歡的Lily竟然會放棄他的潛店而去找他瞧不起的對象幫忙,這對他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污辱,更是讓他不服氣。如果手腕較圓融的彥晴在場的話,也許還可以從中調解一下,緩和一下氣氛,偏偏還時候,他和他的女朋友到潮境工作站商討小丑魚復育和電視媒體假新聞真業配的事宜,所以導致彥隆和Lily現在呈現一種僵持不下的情況。 「不要怎麼樣?」彥隆仍然怒氣未消。 Lily略顯無奈地說:「我會去找鯤鯓潛水,因為阿海是最會遇到海豚而且也最受海豚信任的人,這樣我才容易早日完成我的工作啊。」 「阿海?不就是那個去年破壞你計劃的人,你竟然去找他?」彥隆不可置信地表示:「那你是說我們家小漢不好囉?不然我親自帶也可以啊!」 「話不是這麼說啦!小漢很不錯,但是阿海是真的有他的一套,因為阿海他…」 「阿海、阿海,什麼都是阿海,你是不是喜歡他?」彥隆聽到Lily一直提到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覺得非常地剌耳,瞬間妒火中燒,就口不擇言。 Lily聽到彥隆這樣說之後,心中頓了一下,因為還真的被他說中了,她也明白彥隆一直對他很有好感,在各方面都幫她很多,這時候她說什麼都可能傷害了他,也會影響接下來的合作關係,於是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今天就先這樣子吧!我們各自好好地沈澱一下,我出去散散心。」 說完後,Lily就隨手抓了她身邊的單眼相機出門。 --- 阿海整理完鯤鯓潛水的裝備,結束一天的工作後,跟烏娜來到漁港旁的海域戲水已經變成了每天的例...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8

在烏娜對阿海坦承了一切之後,他們的關係更加地緊密,兩個人都知道一段突破海平面的戀情是多麼地得來不易,因此他們更加珍惜彼此,阿海知道了烏娜原來是海豚後,更認真地教著她關於人類的大小事,甚至讓她學會上網找資料,而烏娜有空時也會教阿海說一些海豚語。 「西太平洋的海豚話是屬於薩魯斯克語系,有十八個基本音,四個長音,四個促音,兩個變音。」烏娜認真地解說著海豚音的組成,阿海在一旁做著筆記。 「十八個基本音有:噠、伊、庫、扣、啦、烏、噓、嘛、哩、咔、娜…」 阿海也因此學會了一些很基礎的海豚話,例如:「烏娜」就是查布喀方言「海葵」的意思,烏娜之所以會以此命名,就是因為她背上的兩塊白斑胎記,在人類看起來像扶桑花,但從海豚的角度看起來像海葵。偶爾烏娜也教阿海唱一些鯨豚類的歌謠,阿海是個有歌唱天份的人,因此在短時間內學了不少鯨豚的古調和民謠,並且理解了這些歌謠的意義和慶典上是如何使用這些歌謠的。阿海對海豚的高度文明相當讚嘆,人類顯然地是遠遠地低估了海豚的智力。 烏娜和阿海之間的互動,阿海媽看在眼裡感到十分的欣慰,總覺得阿海成家有望了,算是了結了一個心願,只是她並不知道烏娜是海豚這件事,阿海決定對媽媽保密,因為他不知道媽媽是否有辦法接受這一切看似荒謬的事實。 四月底五月初,最後一聲春雷響起,為2021年的春天寫下終章,也為梅雨揭開序曲。阿海在書桌前保養著他的調節器,為即將到來的忙碌潛季做準備,烏娜則倚在書桌旁窗前看著遠方一道道的閃光像是落在海面上,她有感而發地說:「好想念大海喔!不知道查布喀的大家過得如何?」說完的當下,一滴相思淚從烏娜眼角滑落。 阿海放下了手上的工具和一級頭,抽了張桌上的面紙,拭去烏娜的眼淚:「想家了嗎?」 烏娜凝視著遠方的海點了點頭,剛被擦乾的淚水又矇矓了她澄澈的眼眸。 正所謂「春天後母面」,剛剛還雷雨交加的天氣,沒多久就撥雲見日,烏雲消散得一乾二淨,露出了潔淨的藍天,陽光把地上的雨水照得閃耀而蒸發成水氣,讓濕度來到了一個讓人覺得燠熱難耐的程度,阿海看著窗外的光景,馬上把保養到一半的調節器放在桌上,拉起了靠在窗邊發呆烏娜的手。 「走!我們回家去。」 「回家?」 烏娜毫無頭緒地跟著阿海走,到了樓下,阿海牽出了機車,丟了一頂安全帽讓烏娜接著,自己則戴上了另一頂,他先坐上了機車,然後示意烏娜坐上後座,他們就一路騁馳在台二線往澳底加油站和漁港間的小沙灘過去。烏娜在機車後座環抱著...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7

東北角冬天的淒風苦雨向來是讓人感到沮喪的,不過阿海家今年有了烏娜這個成員,淒風苦雨竟轉化成甘露和風,讓這個冬天的腳步似乎是加速了不少。時間終於來到了寒冬的尾聲,阿海媽和烏娜一起在廚房裡忙著。 「阿海,你等一下有空來把火鍋肉端出去。」阿海媽一邊切著肉一邊高喊著,而烏娜則在旁邊的流理台上幫忙清洗著蔬菜,阿海媽不時微笑地看著烏娜,烏娜也用甜美的笑容回應,從廚房的門看進去,就像是一幕婆媳和諧的場景。這半年來,阿海媽可以說已經完完全全把烏娜當自己的媳婦在看待了。 剛從全聯買回幾罐卡式爐瓦斯罐的阿海,都還沒抖乾身上的雨滴,冷得直發哆嗦:「好啦!等我先弄好爐子,不然等一下怎麼圍爐。」 這一晚是大年夜,往年人丁單薄的阿海家都是只有他們母子兩人簡單地過,就像日常的一餐,並不會特別地準備什麼年菜之類的。而今年竟然因為只是多了烏娜一個人,整個家裡過年節的氣氛就濃烈了起來,三個人為了年夜飯從下午就一直忙進忙出的,雖然略顯奔波,但是個個都有著一種充實的愉悅感,阿海已經想不起有多久沒有這種「年」的感覺了。在三人齊心協力的合作下,餐桌上逐漸地被各式精緻的菜色填滿,中間是一個在卡式爐上的綜合火鍋嗞嗞作響,在火鍋旁有著一道道富含吉祥意義的烤春雞、清蒸鱸魚、長年菜、一盤火鍋料和三瓶台灣啤酒,而最外圍是三組餐具。三人都入座了之後,烏娜先幫大家都先盛了一碗湯在碗裡,而阿海則開了瓶啤酒,先幫每個人的杯子裡都倒了酒,阿海媽開心地舉起了酒杯說:「今年的過年多了烏娜,很高興老天爺送了我們林家一個這麼好的女孩,讓今年的過年特別不一樣,來,敬烏娜。」 「敬烏娜。」阿海也舉起酒杯開心地看著烏娜 烏娜則是害羞地回答著:「哎唷!是我才要感謝你們,這幾個月來有你們的照顧,讓我可以在這裡好好地生活,所以是我要感謝兩位。」 他們三人就「鏘」的一聲碰杯一飲而盡,幾巡酒菜之後,三人酒酣耳熱,邊用餐邊開心天南地北地聊著,阿海媽不停地爆料著阿海小時候的糗事,引來了一次又一次阿海的抗議,而烏娜也談著她在查布喀家族時的生活點滴,讓阿海媽和阿海覺得新鮮,只是他們一直以為那是台灣某個原住民的部落,而不是一個海豚家族。約莫過了三小時後,桌上只剩殘羹冷炙,沒喝過酒的烏娜看起來是不勝酒力,已經有點醉倒在桌邊,阿海媽撫了撫烏娜一頭的秀髮,喃喃地說著:「真的是個好女孩,喝醉了也不吵不鬧的。」 然後馬上轉頭跟阿海說:「阿海啊!這麼好的女孩子,你真的要好好把...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6

從此之後,阿海家就從兩人之家變成了三人,烏娜的天真形成了這個家最天然的潤滑劑,為這個家憑添了不少歡樂的氛圍,雖然烏娜常常讓阿海和阿海媽哭笑不得,不過他們也都很有耐心地教導著烏娜生活上的一切,或許是海豚基因的關係,烏娜在學習上真的是異於常人地快速,尤其是語言方面,看到烏娜這樣的天賦,也讓阿海媽的教師魂又然燒了起來,趁著白天阿海跟著鯤鯓潛水的吳家兄弟一起出海去潛水工作,是她和烏娜獨處的時光,她上網找到了一堆國小國語課程的相關教材,每天下午就花兩到三個小時左右有系統地教烏娜中文的聽說讀寫,再加上阿海媽帶著烏娜一起看著電視新聞、追追連續劇,這些東西都讓烏娜中文的表達能力突飛猛進。為了避免解釋太多,阿海媽和阿海對外統一口徑地表示烏娜是他們找來幫忙照顧媽媽的外籍幫傭。因此當阿海媽帶著烏娜在鄰里間和三姑六婆們閒話家常,聚落裡的里民們都喜歡烏娜這個乖巧聰明的女孩,很樂意教她在台灣生活的一切。 另一方面,阿海媽原本枯燥無味的復健動作,現在有烏娜在一旁陪協助,也讓阿海媽的復健能做得更長一點,更精準、更大膽一些,阿海也因為有烏娜陪著媽媽而不再那麼擔心媽媽一個人做復健,這些都讓阿海媽的狀況有了顯著的進步,而貼心的烏娜總是會在阿海媽做復健做到滿身汗時用毛巾幫她擦汗並且遞上白開水,復健結束後還不厭其煩地幫阿海媽按摩個半小時以上。有了烏娜後,阿海媽覺得生活開始有了重心,她真心地疼愛著這個來歷不明的烏娜。 一個驕陽剛信步走進大廳的午后,烏娜用雙手捏著阿海媽的小腿肚按摩著,陽光把烏娜的髮絲照映得閃閃發亮,光影讓她的五官更加立體,雙眸閃閃地映著夕照。阿海媽看著烏娜,不禁伸手輕撫了她的臉頰說著:「你要是可以當我的媳婦不知道有多好。」 烏娜用圓滾滾的雙眼看著阿海媽:「媳婦。」 阿海媽看著烏娜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 「最近都沒有看到Hula了。」在潛水間隔的水面休息時間,志如在後面換著最後一支氣瓶,志明和阿海站在船頭看著海,阿海瞇著眼望著海面,想念著Hula那個熟悉的背鰭和跳躍。 「對啊!很久沒看到了,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志明也是悵然地說著。 「一定是上次在漁港裡被那些人嚇跑了。」阿海想到這件事就有氣。 「是喔!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真可惜,都相處一整個夏天了說。」 「對了!志明,你要是有時間,幫我打聽一下我們這附近的失蹤人口和逃逸外勞的資訊。」 「你要這個幹嘛?」 「呃…沒有啦!就…最近有個朋友唸在警察...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5

過了中午,阿海拿了車鑰匙走到家對面一棵榕樹,樹下停著一輛蓋著防塵布的車,他掀開防塵布露出的是台BMW X5,這是他身邊少數可以用來證明他曾經是科技新貴的侈奢品。他發動了車子後一個迴轉,把車子開到家門口怠速停著,走進客廳裡對樓上喊著:「烏娜!烏娜,我們要出門了。」在樓上的烏娜聽到樓下的阿海在叫她的名字,就開心地蹦蹦跳跳下樓來,站在阿海旁。阿海就對著烏娜說:「我們要去基隆買東西。」 烏娜又學著阿海的發音:「基隆…買東西。」 阿海看著烏娜說:「對,買東西。」 然後就拉著烏娜的手走到門外的車子旁,他把副駕的車門打開,向烏娜示意請她坐進去,烏娜轉頭多看了阿海兩眼,心想著:「這是什麼東西啊!好小的空間。」 「上車。」阿海指著車子裡對烏娜說著 「上車?」 「對啊!上車,這個叫做車子。」阿海指著他的BMW說著。 「車子。」 烏娜說完後就有點怯懦懦地坐進副駕的座位上,一坐到舒適的座墊上,她覺得坐起來軟硬適中,還滿舒服的,心中的不安馬上煙消雲散,因此還在坐位上彈跳了兩下。看著烏娜坐定後,阿海就把車門關上,「碰」的一聲讓烏娜嚇得看著車門,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車門。阿海繞過了車頭,自己坐進了正駕駛座,烏娜略顯興奮地看著阿海,突然阿海整個人往烏娜靠了過去,臉頰就在她的胸前不到五公分處,這個舉動讓烏娜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雙頰發熱,她還不清楚人類的這種反應是什麼意思,雖然有點不舒服,但是感覺卻很好,她幾乎可以確定當她還是海豚時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而阿海在靠過去烏娜身邊時,陣陣髮梢傳來的清香,剌激著他的感官,漲紅了臉,他兩眼直視,不敢側向烏娜豐滿的胸前,然後伸長了手把安全帶扣好在烏娜身上。烏娜看到她自己被阿海綁了起來,用手拉了拉胸前安全帶兩、三下,不過她沒有任何慌張的感覺,反而完全相信著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可以這樣完全把自己付給他,但是她就是這麼做著。 「安全帶。」阿海扣好安全帶後跟烏娜說著。 「安全帶。」 「是啊!這是要保護你的。」 「保護…」 阿海看著烏娜認真學習的表情後笑了笑,接著就放下手剎車,把排檔打到D檔,微微踩下油門讓車子起步,這時候烏娜發出了陣陣的驚呼聲和噠噠聲的海豚語:「哇!原來這個叫『車子』的東西會動耶。」 阿海對於烏娜奇特的語言還是充滿了好奇,不過短時間內找不到答案,他也只能暫時擱著。隨著車速越來越快,烏娜顯得越來越興奮,她看著車窗綿延不絕的海岸線,以前她的視角...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4

面對著烏娜的阿海像是走入了一個迷霧森林,溝通上的問題更讓他像是在這森林裡忘了帶指北針,就這樣一直在迷途中無窮迴圈地打轉著。為什麼一個初次見面的女生就叫得出他的名字?還是巧合,她其實是在說其他的東西,只是發音類似?這個謎題看起來短時間也不可能解決,加上這笑容甜美的女孩看起來也是一副「無害」的樣子,阿海就想說還是先帶她下樓吃早餐再說,於是他就跟烏娜用手比了「吃飯」的動作說:「我們先去吃早餐。」 烏娜楞住看著阿海的動作又笑著發出噠噠聲的海豚語:「哈哈哈,你的樣子好好笑喔!」 阿海看著烏娜的反應,直覺她就是完全不了解他的意思,所以索性拉著烏娜的手說:「走,帶你去吃早餐。」 烏娜就這樣被阿海拉著下樓來到餐桌旁,在烏娜還沒完全坐定的時候,她看到了桌上的盤子裡有三條四破魚,已經餓到極限的她二話不說馬上用手抓了一條直接往嘴裡塞,這個舉動紮紮實實地嚇到了吃到一半的阿海媽和正拉著椅子要坐下的阿海,時間好像突然凝結,整個畫面停頓了十幾秒。不過烏娜發現人類的喉嚨構造跟海豚很不一樣,她沒辦法像以前把整隻魚吞下去,而是卡在喉頭上而咳了兩聲,這兩聲突破了凍結的時空,時間又開始流動。阿海媽和阿海看到烏娜的樣子都不禁笑了出來,烏娜看到他們笑了,也含著魚傻傻地跟著笑著。後來阿海先把魚從烏娜的口中拿了出來,放回盤子裡,幫她把椅子拉出來,示意她坐好,把盛好地瓜粥的碗放在她面前,再給了她一雙筷子,烏娜看著手上的筷子,一開始先是一手拿了一支,阿海見狀就左手拿起碗,右手拿好筷子示範給烏娜看,烏娜有樣學樣地把碗筷拿了起來,不過她心裡想著:「人類吃個東西規矩還真多,真麻煩!!」 只是她馬上轉念:「不過我不就是來這裡體驗人類生活的嗎?那我就要努力了。」 阿海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魚肉放到嘴裡,烏娜也學阿海夾魚肉,但就是夾不起來,反而把魚弄得破碎,就在烏娜正為了幾一塊魚肉奮鬥著的時候,阿海媽看著烏娜對阿海說:「她看起來不是台灣人。」 「是啊!可能也不是逃逸的外勞,因為我說英語她也聽不懂,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她的語言,而且有件事很奇怪,我想不通。」 「什麼事很奇怪?」 「她知道我叫阿海,好像認識我的樣子?」 「真的?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對啊!我很確定以前沒見過她,不然這麼特別的人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就在阿海和阿海媽的談話之間,烏娜用筷子的技巧進步神速,不只可以用筷子夾桌上的魚、菜和脆瓜,連一顆顆的花生也輕而易...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3

阿海騎車離開派出所沒多遠,經過了已經打烊的加油站後,車燈掃到路邊似乎有個什麼不明物體,雖然已經超過了,但他還是把車子停在路邊下來看個究竟,在一片漆黑中阿海實在看不太清楚在草叢裡的是什麼,他走回去把車子轉頭,牽了過去,用車燈照著草叢,這才發現看起來好像是個人,阿海心裡突然一陣咒罵:「幹!今天是走什麼衰運,不只被告,現在又遇上了棄屍,是不是真的這麼衰啊?」 不過抱怨歸抱怨,基於人道主義,阿海還是走了過去確認一下。他走近後發現是個女孩子捲縮側躺在草叢裡,側臉被散亂的頭髮遮住一部份,但清秀的樣子仍清晰可見,他看到後碎念著:「看起來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子,真是可惜了!」 阿海在那女孩身邊蹲了下來,用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她的人中前,發現她還有呼吸,而且是很正常的呼吸,再用食指和中指壓了一下她的頸動脈,不只有心跳,而且是很正常且規律地跳動著,這時阿海整個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然後又碎念著:「吼!小姐,你這樣是要嚇誰啦!怎麼會睡在這裡?」 接著阿海把鼻子靠近烏娜的脖子處用力地吸了兩口氣,衣服上酒味中夾雜著魚腥味,看起來像是醉倒在路邊的樣子,阿海心想還真的有人可以喝成這樣不省人事,難怪電視上一天到晚有撿屍性侵的新聞。阿海用手搖了搖烏娜的左肩:「喂!小姐,你不能睡在這裡啦!很危險!喂!有沒有聽到?」 阿海在試著叫醒烏娜的過程中看到了他肩胛背後兩隻海豚和兩朵扶桑花的剌青,只是努力叫了一陣子也叫不醒,他有點不好意思地伸手進烏娜的短褲口袋中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證件,結果除了一張寫著「mie ayam bakso(印尼文:雞肉丸子麵)」的紙條外什麼也沒有發現。於是阿海開始找其他的辦法,報警,他今天已經受夠了派出所了,實在不想一晚連做兩個筆錄,但是又不能像這樣把她丟在這裡,萬一她遇上什麼意外,他會一輩子都背負著這個罪惡感。於是他走回摩托車,從座墊下的車箱中拿出了一條雙頭都有著鉤子的彈力繩,走過去把烏娜從地上抱起坐在地上,這時烏娜在睡夢中呢喃了幾聲聽不懂的聲音,阿海停下了動作觀察了一下,發現她還是深深地熟睡著,於是阿海就把烏娜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來走過去摩托車那裡,先讓烏娜坐在座墊上,上半身趴在摩托車的龍頭上,然後阿海再從後面跨坐在摩托車上,坐在烏娜背後,最後拿出彈力繩把烏娜和自己綁在一起,確定牢固之後,他才發動了車子,用時速約20-30公里的速度慢慢騎回家。一路上阿海迎著酷暑中海邊清涼的晚風,時時注意著他前面...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2

烏娜游出了漁港後,把自己擱淺在一個界於漁港和加油站的小沙灘上,旁邊是山上一條小溪流的出海口,微微的浪花懶懶地打在她的身上,不過她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享受這天然的spa,頭痛已經嚴重到讓她無法再有任何的行動,再加上這時候她全身像是要被撕裂般地劇痛,心跳和呼吸都異常地急促,血壓升高到她都可以感受到衝擊,這已經讓她瀕臨了昏厥的臨界點,接著她的骨髂開始變形,每一寸筋肉都在顫動著,她慢慢地退去了灰白的膚色,逐漸轉化成像人類嬰兒般地白嫩,吻部開始縮短,頭部開始呈現圓形並且頂端長出毛髮,眼鼻口五官趨近於人類,胸鰭末端也長出像是人類五指的模樣,胸部隆起,腰部塌陷,尾鰭開始分裂成兩隻腳的雛形,背上的白斑反其道而行,顏色開始加深,而且輪廓漸漸清晰,在狀似兩片扶桑花葉子的模糊三角形小白斑轉化成了一對海豚的形狀剌青,而原本較大範圍的類似扶桑花白斑,形成了兩朵扶桑花的圖樣。在經歷了這一段比擬蛹化成蝶的艱辛過程,最後烏娜成功地蛻變成了一位長髮及肩、五官深邃、皮膚光滑白皙,左肩胛背上有著一對海豚和兩朵扶桑花剌青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趴在黑暗中的沙灘上喘著氣稍事休息,只有薄弱的月光映出了她的曲線。過了一段時間,等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平穩了下來,意識恢復正常之後,她努力地翻身坐了起來,看著舉起的雙手舞動著手指頭,再用手撥了撥耳際旁的長髮,雙腳在沙地上踢了幾下,低頭時看到了自己突出豐滿的胸部和平坦的腹部,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身體的變化,第一次近距離了解原來人類的身體是長成這樣,她開心地在地上手舞足蹈著。後來她用手撐著沙地,地心引力造成身體的重量是她過去沒有的經驗,因此她略顯吃力地緩緩從沙地上爬起,試圖運用每一條肌肉來撐起這個沈重的身軀,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在腳步只跨出一步後就一個踉蹌跌坐在沙灘上,看來她還沒適應這個新的身體。不過不屈不撓的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試著,沒多久就可以緩步行動了,只是這樣折騰下來,不只讓她滿頭大汗,也近乎精疲力盡而顯得狼狽。曾身為海豚的她對於自己光著身體一來不覺得有什麼害羞的,二來她也不覺得冷,但是就她的觀察,人類似乎都會穿上一種叫做「衣服」的東西,她雖然已經瀕臨體力透支,但為了讓自己在人類世界看起來不至於太奇怪,她還是躡手躡腳地溜進了漁港內,看到了碼頭旁一艘沒有出航的漁船,兩個外籍漁工在船頭吃著泡麵配著啤酒,用他們的家鄉話聊著天,沒有注意到在漁船旁鬼鬼崇崇的烏娜,船尾的一條繩子上晾著...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1

時間來到了傍晚時分,夕陽餘輝在海面上舖出了一條黃金大道一直延伸到了海平面的盡頭,港裡的漁船也紛紛點著白色和綠色的燈光駛出漁港,八月中下旬正是軟絲和白帶魚的季節,每個漁夫都祈求著豐收,然而這就像是要在已經乾了的毛巾再擰出水來,貪婪人們造成的海洋枯竭已經積重難返。一直待在港外的烏娜開始感到有些暈眩感,於是她就偏離著航道慢慢地游進了幾乎清空的漁港裡,只剩幾艘潛水船和小船靜靜地靠著港灣。在海語齋三樓陽台打開電腦修圖的Lily看著過去幾個月拍的海豚照片,可以挑出來使用的幾乎沒有,心中感到一整個煩燥,暗自思忖著難道當初選錯主題了?於是她就把螢幕蓋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望向天際由黃橘紅紫拼成的夜空和海面上的點點漁火,轉換個心情。突然間,靜謐的漁港有個水聲吸引了Lily的注意,在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的條件下,Lily辨別出了那是海豚,一隻游進港內的海豚,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興奮地大叫著,倚著陽台的女兒牆多看一眼確認,然後三步併做兩步地就往樓下衝,跑到連拖鞋都掉了,大叫著:「海豚,海豚,海豚來了。」 在一樓正和一位朋友一起喝著咖啡聊天和談生意的彥隆和彥晴聽到了樓梯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Lily的喊叫聲,兩個都馬上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跑了過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彥隆看著還沒完全下樓的Lily問著 「海豚,海…呼…」Lily停下來喘了口氣後繼續跑下樓,直到完全下樓後,一手搭在彥隆的肩上喘著說:「海豚來了。」 「海豚來了?」彥晴滿臉狐疑地問著:「是什麼意思啊?」 Lily多喘了兩口氣後,對他們兄弟倆說:「海豚游進港了,快,快出去看!」 聽到Lily這樣說之後,三人馬上在玄關穿起拖鞋往外衝,果然看到一隻海豚在港裡的碼頭邊游著。 烏娜覺得頭越來越昏沈,她記得赫卡忒說過藥效開始發作後要找個淺水區待著,所以她直覺地游到了碼頭附近,她想人類都是從這地方上下岸,如果她轉化成人類了,應該也是要從這地方上岸吧!所以她一直在碼頭附近迴游著。 彥隆看到了之後,馬上從褲子後方的口袋拿出了手機先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撥出電話:「喂!請問是第二總隊隊長嗎?我彥隆啦!我們澳底漁港這裡有海豚游進來了,請你們派員過來一下。」 緊接著又打了另一通電話:「喂!新北動保處嗎,我們澳底漁港有發現海豚疑似走失了,要麻煩你們派人過來處理一下。」 和官方關係不錯的彥隆馬上撥了兩通電話,並且透過通訊軟體把照片傳給他們,請公部門來幫忙,來談生...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0

烏娜依照著桑切絲的提示來到了龜山島附近,看著眼前的海水漸漸地變成乳白的混濁、硫磺對皮膚的剌激逐漸地強烈時,她知道自己越來越接近海底火山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能見度雖然對能使用迴聲定位的烏娜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是這個看起來陌生又詭異的環境還是讓烏娜莫名地心生畏懼,用極為緩慢的速度前進,儘量讓自己處在一個可以隨時應付突發狀況的準備下。她壯著膽子又往前行了一陣子之後,能見度慢慢變好,但是眼前迎來的是一望無際像是群蛇亂舞的馬尾藻隨著湧浪擺動著,烏娜在馬尾藻前停了下來,猶豫著是否要冒險穿過這些詭異的藻類,直視馬尾藻過久,讓她產生了些許的噁心感。她搖了搖頭,緩解一下暈眩的不適,鼓起了勇氣穿過略嫌粗糙的馬尾藻。通過了這片馬尾藻森林後,前方約十公尺處有著一整排的海底火山形成的煙囪,每一個都正冒著夾雜著氣泡的熱水,熱水也帶出一陣陣略黃又略白的硫磺化合物質,煙囪下有著不少烏龜怪方蟹聚集。烏娜看著這樣的環境吞了吞口水,強忍著不適,左右來回地找著有沒有關於故事中傳說的蛛絲馬跡,後來在左側煙囪最密集處發現了一個洞口直徑約五到六公尺寬,深不可測的海蝕洞,她快速地越了煙囪,看著洞裡面漆黑一片,像是一個可以吞噬萬物的黑洞,讓她在洞口前探頭探腦地徘徊著,不過最後她想起了媽媽也曾經歷過這一段,媽媽可以,自己也可以,她這樣鼓舞著自己,硬著頭皮緩緩地游進了洞裡,在這完全沒有光線的洞裡,烏娜用迴聲定位讓自己不要撞上異物,剛游沒幾步,在洞的最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你來了。」 這聲音的突然出現嚇得烏娜不加思索就往洞口衝了出去,她又回到了洞口左右徘徊著,最後她還是說服了自己,再一次游進洞裡,那個分不太清楚是從何而來的聲音再度出現:「你終於來了。」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要來?」烏娜全身肌肉緊繃、心跳加速地問著 「沒有什麼事是我海冥神赫卡忒不知道的,烏娜,朵兒之女,查布喀家族的繼承人。」 烏娜對於這個聲音竟然這麼了解她感到渾身不自在:「海冥神赫卡忒…」 「是的,你跟你母親一樣,是為了變成人類而來吧?」 「嗯!是的。」烏娜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至少可以正常一點對話了。 「那你知道這個代價是什麼嗎?」 「失敗會變成石頭…」 「哈哈哈,不只是這樣子。」赫卡忒露出了一種令人不安的笑聲,然後接著說:「這是一筆交易,而且是一筆無法後悔的交易。你有想清楚嗎?」 「嗯!」 「我可以用我的力量讓你轉化成人類到陸地上,為期一年,在這期間內...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9

就在阿海把最後一件BC先好晾在欄杆上時,一位亮麗的女生走了過來,Lily趨前詢問著:「嗨!你好,請問你是阿海嗎?」 阿海晾好BC後回過頭,看到是一個穿著入時、高雅的美女,先是楞了一下,接著有點不知所措地把手隨意在身上的褲子擦了兩下,伸出手說:「誒!是的,我是。請問你是…」 Lily也伸出右手和阿海握了手之後說:「喔!你好,我叫Lily,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喔!好啊!」阿海雖然不知道這位女生這樣神神秘秘地是要做什麼,但基於禮貌,仍然楞頭楞腦地跟著她走了出去。 他們兩個跨過了馬路來到了潛水店對面的土地公廟旁,阿海對於突然被一位女生這樣邀約顯得相當不自在,走到了草皮上時,耐不住性子的阿海先開口:「呃…Lily小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齁?」 聽到阿海這樣子問的Lily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嗯!是這樣子的啦!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喔!是喔!?你說說看,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 「哈!好的。是這樣子的,我是個水中攝影師,工作就是幫許多國內外的雜誌拍照片、寫文章和做專題…」 「哇!聽起來好了不起,是個大師來著!」 「不敢當,不敢當,還稱不上什麼大師啦!不過在國內算是小有成就。我的問題是這樣子,我最近在做東北角海豚的專題,想往保育、環境友善和教育的方向著手。但是我這幾個月來我搭配的是海語齋的潛水長,一直拍不到很好的海豚照片,不是能見度太差,就是海豚稍縱即逝,我沒有太好的機會拍到我想要的照片。」 阿海點了點頭:「嗯嗯!」心裡想著海語齋不就是澳底港全聯旁的那家文青潛水店。 「我有聽說你和海豚好像關係很好,只要你在海豚就會出現,而且會跟你有很良好的互動,海豚與人之間的情誼表現就是我想要拍的畫面,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Lily說到這裡有點略顯尷尬地停頓了一下。 「沒關係,請說,請說。」 「是這樣子的,礙於我和海語齋合約的關係,我不能和其他的潛水業者合作,所以我必須要搭海語齋的船,海心一號,因此,我想問你能不能過來海心一號當我的潛水長,協助我海豚的拍攝工作…」 「啊!?」阿海聽到是這樣的請求後先是驚訝了一下,後來顯現出了為難的表情,雖然他和鯤鯓潛水也沒有什麼明定合約的關係,但是從小到大的兄弟情深厚,這樣丟下鯤鯓號到別艘船上工作實在是太沒義氣了,加上八月份是旺季中的旺季,不只假日船班全滿,連平日也是一位難求,這是鯤鯓三兄弟最需要他的時候。於是就開口說:「這…這個可能不太方便…」 ...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8

「呃…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阿海在嗎?」Lily走進了鯤鯓潛水打氣站,看到人來人往的,不同於海語齋的恬靜文雅,整個打氣站看起來就是生猛有力的樣子,感覺這裡的每個人身上應該都有瓶保力達B之類的東西。她一邊閃著扛著氣瓶進進出出的潛水客們一邊來到一旁貨櫃屋的門口探頭探腦地看著。潛季已經來到了八月份,在一個颱風看到台灣都自動轉彎的年份,這個八月顯得比往年更加熾熱,全台灣海域偏高的水溫,為台灣的軟硬珊瑚和海葵帶來了災難性的白化浩劫。Lily在過去兩個月多月的努力後並沒有在拍攝海豚上得到太大的進展,她在潛水圈中有聽說了阿海和海豚的傳說,因此決定來找阿海,看他是不是能幫得上忙。 「嗨!你好,請問阿海在嗎?」 「嗨!你好,你要找阿海?」志正把數了一半的充氣券先放在櫃檯上,再慢慢地從後面的小門走了出來。 「對啊!我要找他,他在嗎?」 志正上下打量了他眼前這個有著都會文青女子氣息的美女,然後很客氣地問:「喔!他出船去了,還沒回來!你是他朋友嗎?要不要我跟他說一下?」 「喔!這樣啊!不用啦!」Lily趕緊搖搖手,接著說:「我們不認識啦!我只是剛好有事想找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啊?他們回來可能都四、五點了。」 「喔!好的,謝謝你喔!那我晚一點再來找他好了,謝謝。」 Lily一再地對志正道謝過後,慢慢地離開了鯤鯓的潛水站。 --- 查布喀家族的海豚們除了伊布布和烏娜之外,其他的都躲在一座大礁石的後面,誰也不想被捲入眼前的這一場風暴裡。 「這一陣子以來我真的忍你很久了,我一再地寬容你,而你卻是一犯再犯。」伊布布已經完全不想掩飾她對烏娜的不滿。 「可是,阿嬤…」 「你不要叫我阿嬤,我沒你這種孫女。」 「阿…伊布布,可是,真的就像我說的啊!人類不只沒有傷害我,還救過我。」 「不管你覺得怎麼樣,家規就是家規,誰都不能違反,不然我怎麼帶領這整個家族?」伊布布望向礁石後的家族成員們。 「但是規定的是可以改的啊!再說這規定也不是家族自古就定下來了,是你自己幾年前擅自決定的。」烏娜情急之下頂撞了伊布布。 「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專制獨裁?」伊布布瞪大了眼睛,額頭上爆出了青筋。 驚覺說得太超過的烏娜想收回剛剛的話,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不…不是啦!伊布布,我是說…」 「你不用再說了,既然你不想遵守查布喀的規範,那你就離開吧!這個家族不需要你了。」伊布布說完後轉身背對著烏娜。 聽到伊布布竟然對烏...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7

相較於東北角,Lily其實對墾丁或蘭嶼是興趣比較高的,但是之前在美人魚人像專題的拍攝上真的貼太多錢了,看著捉襟見肘的預算,只好選擇相對近很多的東北角,而且聽說東北角海豚的遭遇率比起墾丁的manta或是蘭嶼的座頭鯨都高上許多,她實在不想又花了時間和金錢後徒勞無功。她開著車子從高速公路經快速道路接濱海公路來到澳底漁港旁的海語齋,從後車廂扛了一個mares的黑色裝備箱出來,把裝備箱拖到了門口旁,再回後車廂扛出另一大箱的攝影器材。 「唉呀!今天是什麼風把我們的大師吹來了?」彥晴在玄關裡看到了門外的Lily,邊走邊打招呼地出來開門。 「哪有什麼風?就快要喝西北風了啦!」Lily無奈地說著,然後走進潛水店內,彥晴出來順手把Lily的攝影器材箱拿了進去,並且對在外面整理裝備的潛水長小漢使了個眼色,小漢跑過來幫忙把Lily的裝備箱拿進屋子裡。 正在幫一班Open Water上課的彥隆看到了Lily走了進來,先向她揮了揮手,Lily也對彥隆點了點頭,然後就在lobby的沙發上重重地坐了下去,彥晴把Lily的攝影器材放在沙發旁,坐在旁邊另一個沙發上。 「怎麼了?看起來愁容滿面的樣子?」 小漢端出了兩杯冰果汁放在沙發間的茶几上。 「謝謝!」Lily對服務周到的小漢致謝,然後接著說:「唉!還能怎麼了,就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白費了?是Jeff那邊的問題?」 「對啊!我之前不是還去跟銀行弄一個小額信貸,就是要把Jeff給我的那個專題做好,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真的覺得這次是一個超級的大好機會,所以才投資這麼大,沒想到Jeff很不喜歡我這次的專題,跟我說他一定不會刊出我的東西。」Lily喝了口果汁,嘆了一口氣。 「這麼慘啊!?想不到Jeff這麼狠?」 「也還沒狠到極致啦!他還有給我一條生路,他要我回去好好拍生態的作品,好好寫一篇專題,如果他滿意的話,會給我同樣頁數的專題,甚至會把封面也給我。」 「喔!這樣聽起來還不錯啊!」彥晴點了點頭。 「是啊!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會在這裡的原因了。」 「誒!為什麼?」彥晴露出疑問的表情 「聽說最近東北角有隻海豚很有名,對人類很友善,大家潛水時很常遇到。」 「喔~你說的是Hula。」 「那海豚已經有名字了啊!?」 「對啊!大家都叫她Hula,託她的福,我們的船最近週週都客滿,不過,也沒有到百分百會遇到啦!還是有摃龜的機會,你要去拍她啊?」 「對啊!因為…」...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6

潛到下潛繩的底端時,阿海特別注意潛水客和流刺網的相對位置,並且適時地提醒一下過於靠近的潛水客,而一旁的烏娜一直在阿海旁轉著圈圈,阿海用手摸了一下烏娜的嘴巴頂端,指著那張流剌網,肢體語言表示著:「Hula,你要小心一點,那裡有網子。」 烏娜頂開了阿海的手後,又發出噠、噠、噠幾個長短音的海豚語:「知道啦!我會笨到去纏到網子嗎?」 正當烏娜在網子旁跟阿海炫耀著她的聰慧時,突然間,在海裡傳來一聲悶悶的「碰」巨大聲響,大家都嚇了一跳,停下了動作左右張望,在離阿海面前約五公尺之遙有個潛水客的一級頭爆掉了,漏出了大量的氣體,該位潛水客看起來有點驚慌地左右張望著,阿海馬上過去從背後抓著那位潛水客的上手臂,先安撫著他的情緒,讓他不要慌張,然後隨即拿起自己的備用二級給潛水客使用,順便把氣瓶頭上的出氣閥關小一點,降低出氣量。在這同時,帶隊教練也游了過來了解狀況,阿海對教練表示要教練先把其他人帶過去沈船那一帶,遠離流剌網,他先陪這位潛水客回水面,上船後再回來。教練了解了阿海的意思,就把人集合起來往沈船的方向走,然後阿海緩緩地把潛水客帶回到水面上。烏娜被剛剛的氣爆聲嚇到導致尾巴勾到了身旁的流剌網,但所有潛水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位爆一級頭的潛水客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她需要幫忙,她看著阿海漸漸浮了上去,另一個大團體也游到了沈船那端,她驚慌地掙扎著並不斷地發出呼救的高頻音,只是她不知道她聲音的頻率太高了,超出了人類可以聽到的範圍。 「怎麼了,怎麼這麼快就浮上來?」志如對著浮到水面的阿海問著,志明也從駕駛艙裡走了出來。 「小事啦!他的一級頭爆掉了,先讓他上船休息好了。」阿海邊說邊幫潛水客和自己的BC充氣 志明把船尾的梯子放下,讓那名潛水客可以先爬上船,志如幫忙把那潛水客的裝備卸下來後,馬上關上氣瓶頭,阿海對著在船上的三人說:「OK嗎?」 船上的三個人均對阿海表示沒問題,阿海確認過後,看了看自己的殘壓還有170bar,就舉起充排氣閥洩掉空氣,快速地往海裡游去,這時候阿海才發現烏娜尾巴竟然纏在那張流剌網上,一直激動地抖動著,嘴巴張得大大地像是在呼救,試圖要儘快掙脫。 「哇!好痛啊!怎麼勾住了,完蛋了,救命啊!」烏娜哭喊著。她忍著尾巴上的痛楚,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直拉扯著流刺網,然而她越用力想掙脫就纏得越深,連網子上的浮球都捲了起來。 阿海看到了這一幕後十分震驚,用了他最快的速度游過去,導致耳膜被水壓壓得疼痛了起來...

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5

烏娜因前一天被處罰少吃兩隻魚,一整晚肚子餓得輾轉難眠,她轉身看看四周的家族成員們,尤其是長老伊布布,大家看起來都還沒清醒,雖然海豚睡覺只會休息半顆腦,另外半顆還是醒著的,但是身體上所有的感知能力還是會因此變得相當遲頓。烏娜看著第一道晨曦映在海面上,浮游生物也大都回到深海換來了清澈的海水。烏娜對於和人類接觸的感覺始終念念不忘,旺盛的好奇心整個掩蓋過了昨天被伊布布處罰的不快,尤其以她目前和人類接觸的經驗,並沒有感到像伊布布所說的這麼危險,甚至是有趣且愉悅的,這樣南轅北轍的經驗,讓烏娜更想證明給伊布布看,有些海洋版的都市傳說不盡然正確,是需要被更正的。她偷偷地游到了伊布布旁,故意發出一點點聲響,伊布布在恍忽之中還伴著輕微的呼聲,眼神迷茫沒有任何的回應,抓準了這個時機,烏娜就看著伊布布緩慢地擺動胸鰭安靜地後退,待拉開了一點距離之後,尾鰭加大了擺幅,一溜煙地就快速往定置網的方向呼嘯而去。路上烏娜經過定置網時,看到了網子內的一大群花飛(鯖魚)在裡面游著,每一隻都被餵得相當肥美,烏娜看著看著突然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嘴裡的口水也不停地分泌著,她想著:「要是沒有這網子的話,她就可以飽餐一頓了。」 就在烏娜越來越靠近定置網時,裡面的花飛看到一隻海豚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全都嚇了一跳,驚慌地往反方向逃逸,聚集在網子的另一端。正當烏娜沈醉在眼前美食的誘惑時,海面上傳來了低頻沈重的引擎聲,聲音漸強,那是烏娜過去一段時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人類的船已經來到石城這一帶了,再加上不時搭配上一陣陣三拍子的拍擊聲,烏娜篤定就是阿海他們,她搖了搖頭,眨了眨間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時間有限,我要好好把握。」 於是,她再吞了吞口水,擺脫了眼前花飛的引誘,馬上尋著聲源游了過去。 「Hula!」就像舊識約定了似的,阿海遠遠地看到烏娜游過來,就習慣性地趴在船頭的欄杆下,用有剌青的左手拍打著船身,示意烏娜游過來,並且把手伸到可以觸及到浪的範圍,而烏娜好像也理解了阿海的肢體動作似的,自動地游到阿海手的下方,這是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培養出的一種默契,即便雙方是分屬於不同的物種,但卻呈現出一種溝通無礙的順暢感。一路上,烏娜乘著船破浪的波前進,船上的潛客們也紛紛地拿出GoPro或手機跟拍著烏娜。沒多久後,志明看著岸上的山巒疊翠,山下的大里天公廟越來越明顯,鯤鯓號來到了萬安艦沈船附近,於是志明開始慢慢地放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