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05

烏娜因前一天被處罰少吃兩隻魚，一整晚肚子餓得輾轉難眠，她轉身看看四周的家族成員們，尤其是長老伊布布，大家看起來都還沒清醒，雖然海豚睡覺只會休息半顆腦，另外半顆還是醒著的，但是身體上所有的感知能力還是會因此變得相當遲頓。烏娜看著第一道晨曦映在海面上，浮游生物也大都回到深海換來了清澈的海水。烏娜對於和人類接觸的感覺始終念念不忘，旺盛的好奇心整個掩蓋過了昨天被伊布布處罰的不快，尤其以她目前和人類接觸的經驗，並沒有感到像伊布布所說的這麼危險，甚至是有趣且愉悅的，這樣南轅北轍的經驗，讓烏娜更想證明給伊布布看，有些海洋版的都市傳說不盡然正確，是需要被更正的。她偷偷地游到了伊布布旁，故意發出一點點聲響，伊布布在恍忽之中還伴著輕微的呼聲，眼神迷茫沒有任何的回應，抓準了這個時機，烏娜就看著伊布布緩慢地擺動胸鰭安靜地後退，待拉開了一點距離之後，尾鰭加大了擺幅，一溜煙地就快速往定置網的方向呼嘯而去。路上烏娜經過定置網時，看到了網子內的一大群花飛(鯖魚)在裡面游著，每一隻都被餵得相當肥美，烏娜看著看著突然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嘴裡的口水也不停地分泌著，她想著：「要是沒有這網子的話，她就可以飽餐一頓了。」

就在烏娜越來越靠近定置網時，裡面的花飛看到一隻海豚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全都嚇了一跳，驚慌地往反方向逃逸，聚集在網子的另一端。正當烏娜沈醉在眼前美食的誘惑時，海面上傳來了低頻沈重的引擎聲，聲音漸強，那是烏娜過去一段時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人類的船已經來到石城這一帶了，再加上不時搭配上一陣陣三拍子的拍擊聲，烏娜篤定就是阿海他們，她搖了搖頭，眨了眨間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時間有限，我要好好把握。」

於是，她再吞了吞口水，擺脫了眼前花飛的引誘，馬上尋著聲源游了過去。

「Hula!」就像舊識約定了似的，阿海遠遠地看到烏娜游過來，就習慣性地趴在船頭的欄杆下，用有剌青的左手拍打著船身，示意烏娜游過來，並且把手伸到可以觸及到浪的範圍，而烏娜好像也理解了阿海的肢體動作似的，自動地游到阿海手的下方，這是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培養出的一種默契，即便雙方是分屬於不同的物種，但卻呈現出一種溝通無礙的順暢感。一路上，烏娜乘著船破浪的波前進，船上的潛客們也紛紛地拿出GoPro或手機跟拍著烏娜。沒多久後，志明看著岸上的山巒疊翠，山下的大里天公廟越來越明顯，鯤鯓號來到了萬安艦沈船附近，於是志明開始慢慢地放慢船速，帶隊的教練拿出一塊白板，上面畫著一艘船的樣子，旁邊標示著深度和浮球綁繩的位置，然後把所有的潛水客都集中起來，圍成一個半圓形

「來，大家好，我們差不多快到萬安艦了，等一下，我們會把船綁在浮球上，所以大家下海後就一個接一個抓著繩子下潛，這裡有時候流會比較強，抓著繩子比較安全，大家有沒有聽到?」

「有…有…」潛水客中發出稀稀落落的幾聲回應

「這個是萬安艦沈船的樣子…」帶隊教練舉起了手上的板子向著所有的潛客，一邊解說一邊手指著白板上標示的相關位置和等一下潛水的路線。

志如在船首對著駕駛艙裡的志明喊著：「看到浮球了」

志明就把船切到怠速的檔位，阿海也從欄杆下站了起來，烏娜則順著船前進的方向繼續游去，直到消失在海面上。船慢慢漂到海面上兩顆浮球中的其中一顆，阿海先從船的左舷跨過欄杆一躍而下，在海面上濺起了一道水花，然後浮出水面踩著水，志如把一條船繩拋給了阿海，志明稍微加了一下油門，使得船更靠近一點浮球，好讓阿海更容易把船繩綁在浮球上，接著阿海深吸了一口氣，潛下去把手上的船繩在浮球的繩子上準備綁個雙套結，正在綁的過程，他發現浮球繩子下方不遠處有個看起來綿延不絕的流剌網，走東西向展開來，網上白色的浮球在水中晃動著，搭配著從水面射入光線形成的波影。阿海在水下看了直搖頭，這時烏娜不知從哪個方向游了過來，阿海回頭的一瞬間被烏娜嚇了一跳，烏娜則對阿海張了張嘴，像是在嘲笑阿海被嚇到的反應一樣，阿海笑著伸手想拍一下烏娜，結果被她靈活地閃過而撲了個空。阿海就先暫時不理會她，專心地綁繩子，烏娜好像對阿海在綁繩結的動作很感興趣而一直看著，阿海綁好了之後，先對烏娜用手指指了繩結，然後比出OK的手勢，烏娜微微地張開了嘴靠了過來，發出一陣噠、噠、噠的短音

「咦?這是在做什麼啊!?」烏娜問著阿海。

不過阿海無法理解烏娜的語言，就伸手摸了兩下烏娜的額頭。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觸感啊!好柔軟，好溫暖。」

烏娜開心地衝出水面，再把自己重重地摔回海裡來表達她心裡的興奮，而阿海也對烏娜竟然不排斥被他碰觸而感動著。

阿海回到船上，對著帶隊教練說：「教練，我繩子綁好了，你們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下潛，今天流還好，微微地往東流，不過浮球下方我剛剛有看到一張流刺網，下潛前要特別跟大家提醒一下，不要去勾到網子。」

「謝謝你，阿海。」教練拍了拍阿海的肩膀。

阿海對著教練比了個豎起姆指的手勢：「另外，Hula!正在下面，現在下潛，應該一整支潛水都可以跟她玩。」

教練聽到了笑了笑，轉頭對所有潛水客說：「大家有沒有聽到? 要跟海豚玩就動快一點，快、快、快、快。」

聽到教練這樣說，所有人的動作突然加速了起來，阿海也走到自己的裝備前，在還沒背起裝備時，對著教練說：「教練，我先到水面上等大家，然後你們先下潛，我最後再來押隊。」

「好的，阿海再麻煩你了。」教練高舉著右手對阿海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阿海動作很流暢地戴起了面鏡、充飽了BC、背起了重裝就往海裡跳，穿上蛙鞋踢到浮球旁等著。沒多久，潛水客就一個個依序地跨步式入水，阿海在水面上呼叫著每一個下水的潛水客過來抓著下潛繩，就在所有人都下船之後，帶隊的教練也跳下船，然後往下潛繩的浮球游過去，教練對所有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之後，所有潛客也回應了OK的手勢，教練高舉著手比出了下潛的手勢，教練帶頭抓著繩子洩掉BC的氣下潛，其他人就跟著教練的後面下潛，直到水面上最後一名潛水客也下潛後，阿海也洩掉BC裡的空氣，順著繩子緩緩而下，並且注意著所有下潛中潛水客的狀況，而烏娜就一直圍繞著下潛繩的周圍玩著潛水客吐出來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