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角綻放的扶桑花 -- 12

烏娜游出了漁港後，把自己擱淺在一個界於漁港和加油站的小沙灘上，旁邊是山上一條小溪流的出海口，微微的浪花懶懶地打在她的身上，不過她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享受這天然的spa，頭痛已經嚴重到讓她無法再有任何的行動，再加上這時候她全身像是要被撕裂般地劇痛，心跳和呼吸都異常地急促，血壓升高到她都可以感受到衝擊，這已經讓她瀕臨了昏厥的臨界點，接著她的骨髂開始變形，每一寸筋肉都在顫動著，她慢慢地退去了灰白的膚色，逐漸轉化成像人類嬰兒般地白嫩，吻部開始縮短，頭部開始呈現圓形並且頂端長出毛髮，眼鼻口五官趨近於人類，胸鰭末端也長出像是人類五指的模樣，胸部隆起，腰部塌陷，尾鰭開始分裂成兩隻腳的雛形，背上的白斑反其道而行，顏色開始加深，而且輪廓漸漸清晰，在狀似兩片扶桑花葉子的模糊三角形小白斑轉化成了一對海豚的形狀剌青，而原本較大範圍的類似扶桑花白斑，形成了兩朵扶桑花的圖樣。在經歷了這一段比擬蛹化成蝶的艱辛過程，最後烏娜成功地蛻變成了一位長髮及肩、五官深邃、皮膚光滑白皙，左肩胛背上有著一對海豚和兩朵扶桑花剌青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趴在黑暗中的沙灘上喘著氣稍事休息，只有薄弱的月光映出了她的曲線。過了一段時間，等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平穩了下來，意識恢復正常之後，她努力地翻身坐了起來，看著舉起的雙手舞動著手指頭，再用手撥了撥耳際旁的長髮，雙腳在沙地上踢了幾下，低頭時看到了自己突出豐滿的胸部和平坦的腹部，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身體的變化，第一次近距離了解原來人類的身體是長成這樣，她開心地在地上手舞足蹈著。後來她用手撐著沙地，地心引力造成身體的重量是她過去沒有的經驗，因此她略顯吃力地緩緩從沙地上爬起，試圖運用每一條肌肉來撐起這個沈重的身軀，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在腳步只跨出一步後就一個踉蹌跌坐在沙灘上，看來她還沒適應這個新的身體。不過不屈不撓的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試著，沒多久就可以緩步行動了，只是這樣折騰下來，不只讓她滿頭大汗，也近乎精疲力盡而顯得狼狽。曾身為海豚的她對於自己光著身體一來不覺得有什麼害羞的，二來她也不覺得冷，但是就她的觀察，人類似乎都會穿上一種叫做「衣服」的東西，她雖然已經瀕臨體力透支，但為了讓自己在人類世界看起來不至於太奇怪，她還是躡手躡腳地溜進了漁港內，看到了碼頭旁一艘沒有出航的漁船，兩個外籍漁工在船頭吃著泡麵配著啤酒，用他們的家鄉話聊著天，沒有注意到在漁船旁鬼鬼崇崇的烏娜，船尾的一條繩子上晾著幾件看起來是他們的衣褲，烏娜就悄悄地溜到那衣褲旁，偷了一件T-shirt和一件短褲穿在身上，不過她把T-shirt前後穿反了，背後露出了比較大的部份。不再是裸體的樣子後，烏娜就往全聯的方向來到了車來車往的台二線，大馬路上不斷有大卡車疾駛而過，她看著這些高速的龐然大物有點心生畏懼，人類的世界果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是充斥著各種危險的，但是已經變成人類的她一點退路也沒有，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她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才是阿海的家，就隨便挑了個往基隆的方向，蹣跚地走過了澳底的加油站沒多久，她覺得又累又餓又渴又睏，一整個虛脫，氣力放盡，眼前一黑、腳一軟就倒在路旁的草地上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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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底派出所裡，員警拿了條毛巾給阿海把濕透的全身擦乾。

「阿海，你這樣是在幹嘛啦!你看看，現在人家要告你的不只是妨害公務，是加重妨害公務，這是公訴罪，看你怎麼辦?」員警邊印著筆錄邊說著。

「告就告啊!那些官員真的亂來，什麼東西都先抓了再說，到底有沒有專業啊!」阿海心中仍忿忿不平地說著。

「人家是官吶!你怎麼鬥得過人家?我們幾十年老朋友了，沒想到會有我幫你做筆錄的一天。」

「沒差啦!凡事總有第一次。」

「唉~你喔!你從小就是這麼反骨啦!什麼都要跟體制對幹，有你自己的一套，要你乖乖聽話好像要你的命一樣，有這一天我也不意外啦!」員警把印出來的筆錄拿給阿海簽名。這時候志明接到了阿海的電話從家裡特地趕了過來，走進派出所後和值班的員警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頭跟阿海說：「我都搞定了，可以走了。」

志明在新北市還是台北縣的時候，曾經有當過和美村的村長，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職位，但也累積了一定的人脈，所以他透過他的人脈幫阿海喬好了這件事，專程來保他出去。阿海看著志明半夜還特地跑來，跟志明表示歉疚。志明接過員警的表單後，在上面簽了名字，就向派出所裡的員警們道謝，帶著阿海走出派出所，一到派出所門口志明就問著阿海：「是怎麼回事啦!怎麼搞成這樣?」

這時候Lily從派出所旁的全家便利商店的方向走了過來，手上端著一杯熱咖啡，她走到了阿海的面前，先向志明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上的咖啡遞給了阿海說：「很冷吧!我買了杯咖啡給你。」

阿海看著Lily手上的咖啡楞住，直到志明用手肘頂了阿海一下，阿海才伸手接過Lily的咖啡，喝了一口，果然從心裡暖了起來，在阿海還沒道謝前，Lily倒是搶先道歉：「對不起!」Lily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向阿海道歉著，但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倒是讓阿海和志明一頭霧水。

「其實…其實把海豚圍起來是我提的主意，因為我花了太多時間都沒拍到我想要的畫面，所以才出此下策，雖然後來看到海豚這麼驚慌我就後悔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因此才會害你這麼狼狽還被抓進派出所，對不起，都是我的錯。」Lily一直彎腰鞠躬道歉著，她甚至覺得自己做了這麼過份的事，就算阿海不原諒她也是應該的，但是她誠心的道歉不能少。

阿海聽到Lily這樣子說之後，伸出手搭在Lily的肩膀上，阻止著她持續鞠躬的動作，然後看著Lily，給了她一個淺淺的笑容說：「Lily小姐，沒關係!都過去了。」接著一語不發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志明：「志明，我明天休息一天。」

志明嘆了口氣：「唉~好啦!明天也只有早上有船潛，你就好好地休息吧!」

阿海跨上了一旁的摩托車，把手上的咖啡放在龍頭上的杯架上，向背後的志明和Lily揮了揮手就發動摩托車離開，志明在後面看著離去的阿海手插在口袋裡搖了搖頭，Lily看著阿海寬厚的背膀，心中的愧疚感久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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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語齋的lobby內，彥隆、彥晴坐在沙發上，他們兄弟倆對於剛剛阿海來搗亂而功敗垂成一直耿耿於懷。

「可惡!就差那麼一點點。」彥晴握緊拳頭在沙發上重重地搥了一下。

這時候Lily開了門從玄關處走了進來，彥隆馬上起身趨前問：「誒!Lily，怎麼樣?有沒有辦法告死那個傢伙?」

但是Lily並沒有什麼回應，彥隆以為Lily是因為她的提議被破壞掉而心情沮喪，急著想在Lily面前表現的他，演著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的樣子：「那個林海天不知道在幹嘛，好好的一個計劃就這樣被他搞砸了，我一定要叫蔡科長告死他。」

聽到彥隆這樣子說，Lily這時才知道阿海的全名原來叫林海天，她看得出來彥隆極力地想討她歡心，對她有好感，不過Lily對彥隆就像是個老朋友，當他是自己的大哥，對他一點也沒有心動的感覺。彥隆看著Lily這樣失魂的樣子，心一急，用雙手牽著Lily的手說：「Lily，沒關係，我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Lily轉頭看了彥隆，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然後把自己的手從彥隆的手中抽了出來後說：「我累了，我先去睡了。」

說完起身走上樓去，躺在床上腦子裡滿是阿海奮不顧身跳進海裡救海豚的影像，心裡想著：「阿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